Saturday

解咒的年代


兩年前,新加坡的政治力殺入部落格場域!該國兩名部落客被控觸犯煽動法令,分別被判坐牢及罰款,罰款高達新幣5000元,是該國有關罪名的最高罰款數額。這是新加坡首宗判例,為所有專制政權立下最壞示範。

新加坡沒有不審查互聯網條文,我國有。馬哈迪世代見證的馬哈迪遺產當中,唯有不審查互聯網的法律條文,還稱得上是一流建制。馬哈迪下台后,部落格成了他發放訊息的管道。如今國內也有兩名部落客被起訴誹謗,說明舊政權引以為榮的一流建制,再次遭到三流思維的巨大衝擊。

部落客不是首次面對政治壓力,2004年10月,一名巫統地方領袖指責黃泉安,允許一個署名「Anwar」者在《Screenshot》寫了兩句有辱現代化回教的句子。當時祭出的是內安法令,這次是誹謗法令。此后,黃泉安迅速走紅國際,包括受邀前往美國哈佛大學發表演講。

近期新海峽時報集團和馬來前鋒報集團合併事件,雖然目前告吹,卻與政治力殺入部落格場域有著異曲同工之處。在一個媒體受到層層控制的國家,為何兩大集團還要洽談合併?上周三洗耳恭聽前《新海峽時報》集團總編輯阿都拉阿末(Abdullah Ahmad)的精辟言論后,總算有了些許眉目——那是新政權行使領導權軟著陸時期的過渡手段,以鞏固個人的政治力,無關全球化云云。

任何政權在軟著陸時期,往往具有兩面性格,急於鞏固個人政治力的同時,又不忘削弱反制場域的建制。馬哈迪領導權的最大特徵,是高壓與懷柔並用的霸權作風,卻不會有太多陰招。此后,陰招層出不窮。

當然,新政權也不忘拆除前人遺產,給自己建廟,以制約舊政權的狂飆遺緒。由此,部落格不只是舊政權暢所欲言的最後一個有效管道,也是言論自由的最後一片淨土。過去22年的緊箍咒,早已扣緊公共論域的神經線,至今仍無法鬆綁。馬哈迪世代的下一個22年,不能任由蠶食。

不管是緊箍咒還是變種的陰險魔咒,都無法有效應對全球化,鬆綁才是上策。就這個層次而言,媒體人和部落客理應並肩作戰,行使民間政治力,抵禦任何捆綁媒體的枷鎖,而非成為政治壓力的代理人。

Friday

災后反思的迫切性


上週四,災民楊善勇捎來一則短訊,說〈讓天意的歸天意〉一文,亦可作〈是天意還是失憶〉。我沒有失憶,我還記得第一波大水災爆發期間,有些官員和國陣領袖忙著出國考察和度假。而這一次,有些民主行動黨領袖忙著搞民粹和宦官政治。

那天我在文中結尾提及:雨一直下。災區朋友的母親內心忐忑不安,不懂幾時該把家具物品等往高處移置。想不到當晚就爆發第二波大水災。我們無需求神問卦,當時的科學跡象(氣象)已提示水災發生的可能性。這不是天意。

我認同柔佛州執業醫生巫程豪的說法,災民必須注意災後症候群的出現,不能掉以輕心。幾次看著災區朋友手機鈴聲響不停,我就知道,水災也是一門好生意。

第二波水災爆發前夕,第一波災區朋友的母親坐立不安,不是頻頻轉換電視頻道,就是猛按手機鍵盤,深怕生命在指間消逝。

我不敢斷定這是災後症候群,但災民內心的惶恐不安,可想而知。不管是第一波災民,還是兩次都遭殃的災民,逢雨天就度日如年。下一波水災幾時爆發,是大家心中的牽挂。

從殖民時代大步跨入獨立50周年,我們無語問蒼天,經年累月的發展失衡,不只無止境地破壞生態,也影響著我們的生活素質。這是攸關你和我的永續生存之事。然則,我們似乎只有發展至上的狹隘思維,著重的是國內生產總值,而不是「永續生存總值」!

災民惶恐不安等心理症狀,一旦積累不散,無法再透過轉換電視頻道,抑或猛按手機鍵盤的度數加以舒緩,任何荒誕行徑,包括自殺,都是日后可能發生的悲劇。這不是危言聳聽。

撇開憑藉天意之說過日子的官僚心態不談,災后檢討工作異常重要。除了技術角度關注的雨量有多大、水位有多高,我們還需要其它領域提供不同的視角予以探討,比如生態學、經濟政治學、社會學、心理學、城市規劃學等,而不是任由政治撈家和技術專家主宰一切。

技術迷思往往阻礙反思進度。如果足于造成生靈塗炭的大水災,仍舊無法嵌入你我的內心,啟動反思心靈,那獨立50年還是100年,已無關緊要。

Thursday

讓天意的歸天意










亦作(善勇題):是天意還是失憶

天意的歸天意,記憶的歸記憶。南馬人的集體遭遇,除了執政官僚大白天打造的天意之說,還有入夜的各種模糊記憶。記憶雖然模糊,卻並非天意。

高官談水災,盡是雨量如此,天意弄人。一副小人謙恭愧對天地的樣子,似乎水災只此一次。高官談發展,盡是鴻圖大計。50年的非法伐木、發展失衡、執法失靈等事件,只留下模糊記憶。

如是我聞,諸神之神宙斯命令海神波塞頓興風作浪,引起大雨、地震、海嘯,把整個地面沉入海底。一次的大洪水,就是一次新人類的誕生。這是神話。

如果在雨后,一個災民,從「保護森林」指示牌的入口處,沿著幽靈公主奔馳的路線前進,在距離瀑布不遠處發現到非法伐木活動,這不是神話,而是50年來若隱若現的模糊記憶。

上週日,柔佛州民主行動黨派出攝影隊跟蹤拍攝,發現彼咯國家公園森林保護區有非法伐木活動,旋即向彼咯警局備案,避免昔加末再度面臨山洪爆發。

試想想,有兩種不同的速度:一個是大水災襲擊大地和災區的速度,每秒倒數;另一個是非法伐木活動破壞生態和社區的速度,每年倒數。

如果每50年一次的時速,剛好目睹一場大水災,那是天意還是失憶呢?

除非我們欲建構一座神話國族,否則,天意之說只能指向——荒唐。而若執政官僚還沉浸在天意,忘了保護森林的用意,這也是荒唐。

雨一直下。災區朋友的母親內心忐忑不安,不懂幾時該把家具物品等往高處移置。這是獨居婦女當下的體驗,也是南馬災民的集體遭遇。同樣的,這不是天意。

Friday

50歲的記憶傷痕


50歲算是步入中年期。50歲的人同樣可以容光煥發,做起事來衝勁十足,不輸給年輕人。性生活亦然。一個邁入獨立50周年的國家,以人作類比,理應具備處理難題的能力,不會因為遇上災難就一片狼藉。

我總覺得,像馬來西亞這樣一個新興國家,卻不能以人的年齡作類比。這是對50歲災民的尊重。我不敢瞧不起50歲的長官,不敢挑戰他們處理水災的能力。

我為50歲的吉隆坡人感到慶幸,因為水利灌溉局總監凱魯阿都拉說,如果柔佛重災區昔加末一連兩天的雨量落在吉隆坡,吉隆坡會沒頂。

50歲的新加坡人就不同,他們不必擔心新加坡會沒頂。

新加坡國家環境局屬下氣象署指出,該國12月份的雨水之多,創下了137年來最高紀錄,總降雨量高達765.9毫米,比昔加末的693毫米,多出72.9毫米。不過,新加坡沒有沒頂。

什么是沒頂?就是不必像南馬大水災那樣分重災區和一般災區,災民都有機會體驗水迅速淹至下顎的滋味。吉隆坡也會沒頂,就是像人潮淹沒倒數慶典現場那樣,只看到手在擺動。

新年前夕不是只有倒數活動。

12月31日那天,柔佛麻坡北部多個重災區的數千災民,在經歷10多天的水劫后,忙著清洗家園。災民與水打交道的日子,每秒都在倒數。

那天早上,馬六甲「人為水災救災委員會」舉辦一場逾千災民對話會,商議向政府索取撫恤金事宜。災民在與水打交道之后,還需要與警方打交道。同一個早上,逾500人聚集在首都蕉賴11哩收費站舉行和平請願,抗議大道起價。

那晚放工后,我混在倒數人潮中,看著絢麗的煙花划過天際。歡呼聲停息后,現場已擺車龍陣。吉隆坡沒有沒頂,只是淹沒在車流中。

我不是災民。我不敢說柔佛州大臣阿都干尼提出「國族違憲論」是天意使然。但我知道,50歲柔佛人的國族想象,混雜了水劫的傷痕記憶。這不是天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