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aturday

難民城市


兩年前,寫完這篇稿后,工作崗位有所調整;兩年后,工作崗位再次調整。權位幾番更動,唯獨權力的嘴臉不變。一切皆無常,阿彌陀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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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在冬夜,一個旅人,走在一座城市滿目瘡痍的街上,她攝錄的景象是什麼?如果一座城市,在秋天經歷了一場大屠殺,在冬天遺留下來的又是什麼?是血染的城市特寫?是絕望的城市心靈寫照嗎?

1982年,秋天,以色列轟炸黎巴嫩10個星期后,為了熄滅戰火,巴勒斯坦解放組織(簡稱巴解)撤離黎巴嫩。從此,巴解士兵分佈于敘利亞、突尼斯亞、阿俄日利亞等國家,並把妻兒性命交付給西方強國的「停火承諾」。

然而,他們撤離后不久,大地還是一片雲霧消散的秋天景色,許多巴解鬥士的妻兒,已經遭遇襲擊、魂歸天國,屍體早已冷凍,提早預示冷冰冰的冬天的到來。

當時,由以色列控制或主導的媒體,其新聞頭條卻寫道:「趕走兩千名巴解遺留下來的恐怖份子」!

來自馬來西亞但在新加坡長大的洪瑞釵醫生,曾經是原教旨主義派基督徒、以色列的支持者,並且相信巴解是恐怖主義的化身。

但在度過1982年那個夏天以后,她的生命、信仰態度、工作使命,全改變了!特別是看待巴勒斯坦難民處境的角度,完全改觀了!

那年夏天,她和丈夫居住在英國已將近6個年頭。那段日子,他們從英國電視播報的新聞,看見黎巴嫩首都貝魯特受到襲擊的新聞畫面,有時是36個小時的襲擊、或20小時,連續幾個晝夜。
當時,從媒體的報導,在貝魯特受到襲擊的對象是巴解鬥士,即西方媒體眼中所謂的「恐怖份子」。

看著這些畫面,洪瑞釵心頭有太多疑問。貝魯特那些人口密集的平民住宅區,就沒有被轟炸嗎?
較后,她聽聞國際社會的呼籲,表示急需矯形外科醫師,參與前往貝魯特的戰后救援工作。她很快下定決心,與丈夫告別,成了救援隊伍的一員。洪瑞釵說:「我來自一個很支持以色列的教會,把巴解看成恐怖組織。根據停火協議,巴解需撤離該地。當時,我還天真地以為,巴解撤離,『恐怖份子』走了,貝魯特的巴勒斯坦難民可以享有和平的日子了。」

「但不久后貝魯特再次受到襲擊,我對巴解撤離就和平的認知開始改觀,我也對媒體有了另一層認知,媒體並沒有如實報導真實情況。」超過20年的往事,從她講述的過程,還是可以感受到她內心的憤慨。

當時,洪瑞釵被安排在貝魯特西部的加薩醫院(Gaza Hospital)工作。當她知道,原來這所醫院置身于曾經是黎巴嫩最大的難民營,即沙伯拉和沙地拉難民營(Sabra & Shatila camp)時,她感到好奇。

為什麼所謂難民「營」(camp),卻沒有看見任何大營帳?

她很快得以理解,「巴勒斯坦難民不把自己看成真正的『難民』(refugees),而是被『放逐者』(exiles)。」

箇中的差別是,他們無時無刻不是準備著「回家」去、回到祖國去!而他們的祖國是那個曾經在世界地圖上存有過、稱作「巴勒斯坦」的國家。

「因為是放逐,他們來到貝魯特西部后,把大營帳毀掉。」她說。再透過記憶、想象、情懷,重建本身的社群。他們很小心地規劃建築,建起來的建築物,與家園的酷似。

由此,難民「營」成了難民「城市」。在貝魯特城市內部的另一座「城市」由此誕生,裏邊有學校、醫院等。巴勒斯坦難民再以「巴勒斯坦」祖國的各個城市名稱,命名坐落在難民城市的醫院。加薩醫院就是這樣而得名。

巴勒斯坦難民嘗盡苦難,但在這些重建過程中,他們不曾遺忘祖國。1948年,巴勒斯坦人搬離加利利(Galilee),當中很多人跨過北部邊界,進入黎巴嫩。

「從此,加利利居民成為黎巴嫩難民。」洪瑞釵說。「其餘巴勒斯坦人則散播在約旦、埃及、敘利亞、伊拉克和阿拉伯世界。從此,地圖上找不到稱作巴勒斯坦的國家,但這無法阻止75万流離失所的巴勒斯坦難民,想要回到祖國的心意。」

如果在冬夜,一個旅人,走過血跡凝固的難民「城市」,當她意識到難民營不是大營帳時,貝魯特西部的巴勒斯坦難民還是無家可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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